500萬美元請梅西來中國的足球生意：主辦方公然收割球迷，球票貴上天
500萬美元請梅西來中國的足球生意：主辦方公然收割球迷，球票貴上天
來源：視覺中國
作者 |?郭一非
編輯 |?陳弗也
出品?|?棱鏡·騰訊小滿工作室
6月15日晚，梅西領銜的阿根廷國家隊出現(xiàn)在北京工人體育場，他們與澳大利亞隊迎來一場友誼賽。這是去年世界杯奪冠后，阿根廷隊第一次出國比賽。
在奪得世界杯冠軍后，阿根廷足協(xié)曾收到過十幾個邀約報價，但他們最終將首次海外比賽選擇在了北京。公開信息顯示，說服阿根廷國家隊訪華的，是一家有著僑聯(lián)、陜西背景的國企——中國虹橋國際投資有限公司。
對于這家能將“球王”梅西請來的公司，球迷們也是又愛又恨。
由于主辦方缺乏體育賽事運營經(jīng)驗，阿澳之戰(zhàn)尚未開踢，就出現(xiàn)了種種亂象和槽點，如門票價格太高，保安拉簾子遮擋視線，梅西被過度保護，線下球迷見面會被取消，賽事轉播權遲遲未定等，這引發(fā)了外界對于主辦方的不少質(zhì)疑。
此次阿根廷隊中國行，也是疫情管控放開后首個訪華的豪門球隊。對于許久未在家門口目睹梅西這類頂級球星的球迷們來說，無疑是一件幸事。與此同時，對于賽事背后的運營方、贊助商、媒體平臺、體育協(xié)會、安保方等各種角色來說，這亦是一場久違的考驗。想要重新激發(fā)中國體育產(chǎn)業(yè)的往日活力，這并非易事。
“感覺主辦方低估了梅西影響力”
北京四季酒店，這是阿根廷國家隊下榻的地方。
6月13日下午4點，頂著30多度的高溫，球迷們站滿了酒店后門一側的道路兩旁，他們苦苦等候，唯一目的就是見到“球王”梅西。
在焦急等待的氛圍中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發(fā)“騷動”，比如前來義務送水的球迷，騎著滑板車、身穿梅西巴薩球衣的少年，甚至還有女球迷懷中的寵物狗——一只套著迷你梅西球衣的泰迪。
球迷們知道，梅西通常坐在第二輛大巴車最后一排靠右的座位，他們興奮地討論，站在什么位置才能恰好一睹“球王”真容。
下午5點半，警車前后開道，兩輛大巴終于緩緩駛出酒店，球迷們紛紛揚起了手中的球衣、海報和鏡頭，用英語高呼“梅西”、“阿根廷”。透過大巴玻璃，車里的教練和球員們招手回應。一分鐘后，大巴匯入到主干道的車流中，駛向奧體中心的訓練場地，那里有同樣熱情的球迷在等待著梅西。
球迷們在等待阿根廷隊的大巴車，作者拍攝? ??
“我?guī)е⒆佣资亓巳??！鼻蛎粤趾＃ɑ┦潜本┮患夜⑨t(yī)院醫(yī)生，7歲的兒子是梅西的球迷。
6月10日，梅西落地北京那天，他們便跑到酒店圍觀。但是，現(xiàn)場球迷太多，他們的書包被擠開，還丟了一件球衣，直到第二天晚上9點多，他們才終于看到了從奧體返回酒店的梅西。林海告訴作者，這是36歲的梅西時隔6年后再次來中國，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來華踢球了，大家都憋足了勁，希望不留遺憾。
“感覺主辦方低估了梅西和阿根廷隊的球迷影響力?！绷趾８袊@說。
從梅西帶錯護照、一度滯留機場，到天價球票，再到各種線下活動取消，梅西巨大的光環(huán)眩暈下，球迷將矛頭對準了沒有任何辦賽經(jīng)驗的主辦方。
6月12日，知名體育媒體人黎雙富在微博中寫道，梅西所有球賽以外的線下活動，包括代言品牌的商業(yè)活動、賽事歡迎晚宴以及媒體采訪等，都已被取消，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安保問題。
無奈之下，梅西和他的隊友們，更多時間蝸居在酒店內(nèi)，每天在酒店和訓練場之間兩點一線，并沒有爬長城、游故宮、逛胡同等體驗中國文化、入鄉(xiāng)隨俗的機會。唯一能與球迷互動的機會，也只有線上的淘寶直播間。
在6月14日的線上直播中，梅西自己也無奈地說道，“我感到中國球迷非常熱情，但其實我們對中國了解并不多，大部分時間還是在酒店和場地里了解北京，基本很少離開過酒店?！?/p>
阿根廷踢國足，計劃最終落空
種種跡象顯示，在中阿建交50周年背景下，憑借著在當?shù)厣詈竦臉I(yè)務和人脈資源，加之巨額出場費誘惑，中國虹橋國際投資有限公司成功說服了阿根廷隊訪華。
天眼查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虹橋國際的前身為中國虹橋旅行社，于1991年成立，大股東為中華全國歸國華僑聯(lián)合會，后變更為其旗下的中國企業(yè)經(jīng)營咨詢公司，依舊持股51%。另外兩家股東則為陜西的兩家公司。
虹橋國際此前并無任何體育業(yè)務經(jīng)驗。從其經(jīng)營范圍來看，公司主要從事實業(yè)投資、工程項目設計承包監(jiān)理等。
但是，就在阿澳比賽官宣的10天前，5月11日，他們的經(jīng)營范圍新增了體育業(yè)務，包括體育競賽策劃與組織、體育中介代理、經(jīng)紀人、體育用品零售等。
公開資料顯示，作為虹橋國際的法人、董事長，李大燦曾任陜西政協(xié)委員。1991年接手已負債達60余萬元的華僑經(jīng)濟技術總公司，使企業(yè)邁上了快速發(fā)展的道路，因此榮獲陜西勞動模范的稱號。目前還擔任陜西長油化工等多個公司的法人、高管職務。
李大燦與阿根廷的淵源至少追溯到2009年，他曾負責火地島電力化工股份有限公司80萬噸尿素項目，該工程項目屬于陜西有色集團。
在2022年8月2日，阿根廷駐華大使牛望道還前往西咸新區(qū)考察西安國際足球中心項目，并與管委會副主任座談，李大燦也參加了此次活動。
阿根廷隊中國行計劃醞釀數(shù)月。2023年3月21日，虹橋國際旗下的陜西虹橋國際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一則新聞稿中透露，公司召開足球產(chǎn)業(yè)項目研討會，其中一大議題就是中阿足球友誼賽細節(jié)探討。
“中阿足球邀請賽暫定于九月在中國舉行，目前和阿根廷足協(xié)已經(jīng)簽約，具體來華方案已經(jīng)出臺，中國虹橋聯(lián)合中國足協(xié)、阿根廷足協(xié)將在四月于北京舉辦新聞發(fā)布會，正式開展中阿足球邀請賽賽事準備活動。比賽選址將在西安、北京等地擇地舉辦?！痹撔侣劯鍖懙馈?/p>
3月底時，一份“關于請求協(xié)調(diào)中國國家足球隊與阿根廷國家隊友誼賽的請示”的函件也在網(wǎng)上流傳，蓋章的正是虹橋國際。
不過彼時，足壇反腐風暴正勁。從2023年1月起，繼國足主教練李鐵被查后，陳戌源、劉奕等一批足協(xié)官員落馬。4月1日，負責足協(xié)日常工作的副主席杜兆才被查后，體育總局一度緊急組成“工作組”進駐足協(xié)，主持相關工作。
一位體育業(yè)內(nèi)人士告訴作者，阿根廷隊來華，原本是與國足踢友誼賽，但對接的足協(xié)負責人已物是人非，無人拍板，才臨時找了澳大利亞隊，耽誤了很多時間。最終，經(jīng)過多方努力后拿到了賽事批文，但也導致后面票務、招商等一系列動作十分急促。
作為此次賽事主辦方，虹橋國際的副總經(jīng)理陳忠凱，接受頂端新聞采訪時也承認“籌備時間緊、賽事經(jīng)驗不足”。
作者獲得的一份阿澳足球賽招商方案中寫道，2022年是中阿建交50周年，阿根廷駐華大使牛望道提出“以球會友”的概念，希望邀請阿根廷國家隊來中國進行一次友誼球賽，中阿兩國大使館向澳大利亞發(fā)出邀請。
靴子最終在5月22日落地，虹橋國際宣布，這場阿澳友誼賽將在6月15日正式開賽。其公布的支持單位中，并未包括中國足協(xié)，只有北京市足球協(xié)會、北京壹揚耕耘體育文化有限公司、陜西省體育產(chǎn)業(yè)集團、澳大利亞墨頓公司。
500萬出場費，主辦方難賺錢
“足球皇帝”貝肯鮑爾有句名言；“在綠茵場上滾動的不是足球，而是黃金。”
從生意的角度來看，邀請到梅西領銜的阿根廷隊出戰(zhàn)此類商業(yè)性質(zhì)的友誼賽，成本自然不菲。
外媒報道稱，世界杯奪冠后，阿根廷足協(xié)已經(jīng)收到十幾個報價，邀請他們?nèi)ヌ哂颜x賽。這些報價主要來自美國、中國、澳大利亞、印尼以及阿聯(lián)酋，每份報價都承諾可從門票、轉播權和商業(yè)收入中獲得分成，并且單場出場費底價已攀升至500萬美元。
“500萬美元算是比較貴的價格，疫情前的出場費也就200萬美元。”一位熟悉海外賽事的體育營銷公司負責人告訴作者。他從日本足協(xié)得知，日本足協(xié)曾出價350萬美元邀請阿根廷隊，但沒能成功。
這位負責人表示，除了出場費和商業(yè)分成外，差旅、訓練、安保、比賽場館等費用也需要主辦方承擔。
陳忠凱也舉例稱，為將賽事完美呈現(xiàn)，“我們投資100多萬專門準備了場地備選草皮?！敝档靡惶岬氖?，7年前的曼城與曼聯(lián)的友誼賽，就曾因為鳥巢的草皮質(zhì)量問題被臨時取消。
在巨額運營成本壓力下，想要盈利并不容易。通常而言，一項體育賽事的商業(yè)回報，主要包括版權、贊助、門票及周邊產(chǎn)品。
前阿森納亞洲區(qū)商務總監(jiān)顧彤告訴作者，海外俱樂部或國家隊來華比賽，一般會提前半年左右立項備案、籌備、招商及宣傳，籌備時間越長，效果越理想。如果時間不足，不確定因素也較多，基于疫情管控剛放開的因素，今年夏天訪華的球隊并不多，明年應該會更多些。
“相比于聯(lián)賽、杯賽，這類單場友誼賽商業(yè)價值比較低?！币晃怀修k過多項足球商業(yè)賽事的公司高管對作者表示，大型比賽至少8個月的運作時間，主辦方首先要搞定央視直播，然后才去賣贊助，贊助企業(yè)也需要有足夠的時間來曝光自身的商業(yè)權益。
“目前還沒看到有頂級冠名贊助商，感覺一二百萬的‘小錢’居多?！边@位高管說。
作者拿到的一份招商方案中介紹稱，根據(jù)權益不同，此次中國賽的贊助商分為頂級合作伙伴（1位）、官方合作伙伴（5位）和官方贊助商（不限），價格分別為1000萬元、400萬元和200萬元。
截止6月13日，主辦方公布的贊助商名單中，并未見到前兩個級別贊助商，只有23個“官方贊助商”。
這其中，除了京東、阿迪達斯、伊利、小米外，也有陜西本土公司，包括西安國賓酒業(yè)、西安國際足球中心（陜西西咸新區(qū)管委會旗下公司）。此外，值得注意的是，一家名為“海南中虹橋”的公司也在贊助商名單中，而主辦方虹橋國際則持有該公司70%股份。
版權靠資源置換，球票卻貴上天
從5月22日官宣到6月15日開賽，由于時間倉促，這場友誼賽直播版權的售賣也不樂觀。
“實在太趕了?！币晃荒玫劫愂掳鏅嗟墓靖吖軐ψ髡咧毖?，此次直播版權在虹橋國際及其參股公司虹橋涇渭的手中，這種操作不太專業(yè)，按照行業(yè)慣例，版權一般集中在一家公司手中，方便談判。
據(jù)他介紹，版權在兩家公司手中就會存在一些亂象，買家與賣家權益并未拉齊，有的買家用廣告資源免費置換，有的會有廣告分成，折算下來，這場比賽的實際版權費大約五六十萬元。
另一位賽事直播平臺負責人則直接告訴作者，買一場版權本身并不科學，這類偶然事件對平臺價值并不大，不是可持續(xù)的事情。
在單靠招商和版權商業(yè)回報有限的情況下，借助梅西在中國球迷中的巨大影響力，賣出更多、更貴的門票，無疑成為主辦方回本的希望所在。阿根廷隊在中國擁有3000萬粉絲，在微博上，梅西粉絲則超過805萬人。
此次友誼賽，普通觀眾的散票價格分為6檔，分別為580元、1380元、2800元、3200元、3800元、4800元，但最低票價僅有兩個區(qū)域，并且數(shù)量不多。這一價格已明顯超過卡塔爾世界杯286英鎊（約2500元人民幣）的平均票價，阿根廷下一場對陣印尼的最高票價也僅約為2000元人民幣。
即便如此天價，梅西球迷的購買力依舊十足，兩輪球票均告售罄，官方售票小程序“票星球”甚至一度出現(xiàn)崩潰卡頓的情況。作者了解到，主辦方將該場比賽的票務售賣交予體育之窗來具體承辦，后者是一家賣票起家的老牌賽事運營商。
北京交警預測，這場比賽觀賽球迷將達到5.1萬人。主辦方為此協(xié)調(diào)安排了超過1萬人的安保團隊。
上述承辦足球賽事的體育公司高管認為，新工體擁有6.8萬個座位，除去給贊助商、安保方等的球票外，單就門票收入可能會有數(shù)千萬元，當然，阿根廷隊和體育之窗也會參與分成，“主辦方能否收回成本，現(xiàn)在還不好估算。”
